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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酒名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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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漸深,曹夢文手裏拿著匕首,左右打量打量,這五個人沒一個是好惹的,他不能露出膽怯。

“知道是怎麽跟上來的?我們遠近都沒見過面吧?”說話的是一個粗獷漢子,與那王落汗相比雖差了一些,但更多的是一些暴虐。

曹夢文先沒應,左右再看,往後退了退,只問:“我本一個讀書人,但你們從王家出來就不能不管。”

那五人互相看看,收了兵器,粗獷漢子問:“你是什麽人?你在王家附近幹什麽?”

曹夢文卻不能因為他們看似不願和他爭鬥而放松,只說:“我是王洛依定了親。”

一個面頰長了濃密的絡腮胡子的男人脫口而出,說:“那個大腳還有人要?”

“五弟住嘴。”

“既然你們知道了那就告訴我半夜在王家幹什麽?不然……。”

粗獷漢子走近了曹夢文身邊,借著月光打量了曹夢文的臉,抱起拳說:“在下平路縣城的馬三,兄弟們都叫我馬頭。”

曹夢文聽武問銘說過這個馬頭,縣城數一數二的潑皮。

“你們現在還沒說為什麽從王家出來,還是半夜三更。”曹夢文的聲音略微有一些沙啞。

“倒是我看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,半夜怎麽就在王家?還從那個狗洞裏鉆進鉆出,我看你也是個雞鳴狗盜之徒 ”說話是藏在樹後的那個黑影,邊說邊露出臉來,卻是一個文雅模樣的漢子,臉頰上有一道疤痕,在他那張臉上倒也不顯的兇惡。

曹夢文一時語塞,卻緊接著問:“那又如何?”

“厚顏無恥。”

馬頭喝了一聲,說:“老二你那張嘴,曹夢文我告訴你王家他少我們錢,以前少就少吧!王老爺子在少二十年都不少我們的,但現如今你不說你也知道。”

“少多少?”“一萬兩。”

曹夢文卻是沒想到這麽多,打量了馬頭,怎麽看都像是訛詐。

“曹夢文我兄弟幾個說一不二,這縣城誰人不知道。”

“那你們是做什麽生意的?王老爺怎麽會少你們錢?分明就是訛詐。”

“曹夢文我看你也是一個讀書人,我敬重你,但你三番五次侮辱我兄弟五人是目的。”

“把條子拿來,拿得出來我認了這比賬。”

馬頭對老二喊:“給他看。”

這老二走進,曹夢文聞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,便明白這家夥常年出入煙花酒地,一張發黃的條子,曹夢文打開看看,寫的一清二楚,但王老爺才借了三千,可十年過去了才一萬也不多,大概是沒錯了。

還給老二,便說:“這件事我應了,但現在我沒錢,或我們打過一場,或多寬限幾年。”

馬頭好像被曹夢文的話逗樂了,“幾年,我看你別跑了。曹夢文我見你不像縣城那些讀書人擔前怕後,勸你這是王家的債,還是好好讀你的書吧!”

“王家現在恐怕連五千兩也拿不出來,你們兄弟五人好好想想。”

馬頭遲疑片刻,就有了主意,現在王家恐怕真的如曹夢文所說找不出拿出這一萬兩,到時候鬧出事也少不了麻煩,便問:“兩年?你可要考舉?”

“自然,自然要考。”

馬頭卻猶疑的問:“你一個窮酸秀才去哪裏找那麽多錢?一萬兩你十年也賺不回來。”

老二在一旁插嘴說:“大哥如果他中的狀元,這一萬兩就不是問題。”

曹夢文瞪了個眼睛,罵道:“老子自然有辦法,不要你們在我面前出這些破主意,要不要,不然我找縣太爺說說這件事。”

馬頭神色一變,要說以往有人說找縣太爺他也只是笑笑,他的生意縣太爺可沒少插手,但朱莊延卻是個怪人,自己省吃儉用,還不收錢,送上門的錢不要他從來沒見過,為此他也是吃盡了苦頭,只能妥協,只說:“別,別,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再簽,老二筆墨伺候。”

曹夢文看老二磨磨唧唧的從包裏備出筆墨,卻是沒紙張,眾人互相看看,馬頭正要開口,曹夢文握著自己的袍子匕首一繞,布一張就有了。

馬頭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,笑道:“好,好,既然兄弟這麽給我面子我也不是損人,這一萬我不要分文的利息。”

曹夢文左右看看,指著小二說:“我看只有你讀過一些書,就你當這個桌子吧!”

老二瞪了個眼睛:“你敢讓你睜眼閻王給你當桌子,想死兒了是吧!”

曹夢文背過身,冷笑一聲,問馬頭:“我需要個人桌子。”

“大哥你看他,我們今兒個教訓他一頓看他還敢欺辱二哥嗎?”

曹夢文看看說話的人,卻是那個最不起眼的,年齡還不大。

“小子你敢打我?實話告訴你登山鷹是誰?我怕他嗎?你們倒是為民除害啊!”

登山鷹已經被縣太爺消滅了,現在還拿登山鷹說事?

曹夢文冷笑一聲,只說:“比不得你們。”

大筆寫下四行毛筆字,一旁的老大念念有詞,突然喝道:“一手好字,比老二的字好太多了。”

曹夢文寫完寫下了自己的名字,遞給馬頭毛筆,但聽他說:“需要按血手印。”

“大哥他不敢,他不敢流血。”

曹夢文遲疑一下,手握著匕首一劃,剎時整個手掌都浸上了血,按在老二後背上,他笑了起來,問:“我夠大你呢?”

馬頭臉上的笑凝固,嘀嘀咕咕的說了一些,眉頭也不皺一下,按在老二的背後說:“好了,這一份由我們保存,兩年後再見。”

曹夢文背著手往縣城裏走,不時警惕著後面的馬頭一夥會不會跟上來,他此刻的心理一陣一陣的發著寒,他暗問自己怎麽就如此沖頂,手掌心一陣陣的疼,這可不好受。

後面有喊聲,他回頭去看,原來是老二,他喘著氣追上曹夢文說:“我大哥讓我把藥給你,還有就是警告你不要從這裏走,晚上不要從乞丐幫路過,這裏是縣太爺也管不了的地方。”

曹夢文還未開口,老二又說:“先前你已經被盯上了,要不是有我們兄弟幾個你手裏拿多少把刀也沒用。”

曹夢文放眼望去,為剛才自己的魯莽打了個寒戰,那些房子裏好像有數不清的眼睛在對他虎視眈眈:“這可如何是好?”

老二以為是聽錯了,但看曹夢文蒼白的臉色,再看他的手心,血流的太多了。

就停了片刻地上已經滴了不少,暗自嘆一聲,不忍,說:“跟我走。”

曹夢文邊把瓶子裏的傷藥灑在手掌心緊握著拳頭,在老二身後曹夢文依然戒備,直到進了一個破落村子,在一戶人家的門前老二停下,對裏面說:“大哥我把人帶回來了。”

門裏亮了燈,好一會門才打開,曹夢文看老大馬頭披了一件衣服出來,他對其微微一笑,只聽馬頭說:“進來吧!”

惠下在門外聽到有女人說話的聲音在門口遲疑了一下,老二跟在馬頭身後進去後,他才走進屋裏。

昏黃的燈光把不大的窯洞照的蒙蒙亮,一個女子在裏屋探探頭,老二叫了一聲嫂子後就坐下,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說:“大哥你給他抱起來,到底還是秀才,這麽大點傷都受不了。”

馬頭只是笑,沖屋裏說:“快一些把白布拿出來,還有那瓶好酒也拿出來,我給我們的財神爺好好包包。”

“馬頭你太客氣了,只是說起酒你可願意到我家小店嘗嘗從日本帶回來的酒方子的酒。”

說起了酒馬頭有了興趣,卻一臉疑惑,問:“你不是一個秀才嗎?”

“秀才就不能做一些小生意了?”曹夢文說完,看著老二,他大概有話要說。

“這,這,日本國是哪裏的?”老二說話結結巴巴。

曹夢文忘了一件事,清朝大家夥叫日本國是稱倭寇的,便說:“就是倭寇國。”

老二這才明白,卻是問:“那小小的倭寇有什麽好酒?”

馬頭讓自己女人把白布剪開,他則讓曹夢文把手伸出來,倒酒洗傷口,並聽著曹夢文說倭寇酒。

“那是從我們東渡倭寇國的一個和尚帶去的,還是我國的酒方子,喝了不鬧肚子。”說完感覺手掌一陣疼,倒吸了一口涼氣,笑道:“不知道那淩遲的人怎麽能忍受。”

“大哥你輕點,讀書人的手金貴。”

“老二讀書人的手是金貴,你大哥的手就是掏糞的?”

眾人忍不住齊聲笑了起來,曹夢文更是在椅子上笑的前仰馬翻,馬頭的老婆罵了一聲回房去了。

曹夢文眼睛含著淚說:“每天你們就來,我有藥酒喝,你們一定來嘗嘗。”

馬頭給曹夢文包好手後,又沖房裏說:“生火泡茶,這坐著多無聊。”

女人從屋裏出來,手裏端著一個木盒子,只說:“我知道了,知道了,裏面娃娃還睡覺了,你們說話小聲一些,別吵了,要哭,我可哄不住。”

馬頭應了,倒是說話的聲音小了,告訴惠下說:“我三十歲也算是老來得子,疼的厲害,見笑了。”

“娃娃多大了?可讀書了?”

“一歲了,哪能讀書,我估摸著送他到縣城裏的私塾讀幾年書,看能不能靠山秀才,中了秀才也和你一樣,沒人不敢小看。”

曹夢文連連擺手,笑說:“中了舉才能出頭,但還是要讀書,不讀就不明事理。”

一晚三人都在說話,曹夢文在天剛初時正是困了,幾人從屋裏出來,望著山頭上的日頭,曹夢文說:“一定要進縣城嘗嘗我們的酒。”

馬頭應了,指著門前的土路說:“一直往前走,見了大路跟著趕早的百姓跟著就能進城。”

曹夢文和二人告別後,這才盯著自己的手看,原來一晚上說話說的起勁,不覺得疼,現在一個人空落落的頓時覺得疼了。

順著土路走到大路上,回頭看看馬頭的村莊,原來這裏錯落有致的遍布在盆地。曹夢文猜測這裏應該是新建不久的村子,看模樣也都是新的,與他老家三不寶村可是強得太多。

站在原地等了一會,天片刻間陰沈,曹夢文蹲在地上左右看看,連個鬼影子都不見。

想著昨天晚上是從哪個方向來的馬頭的村子,真發著愁,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,曹夢文站在路邊沖著聲音的發源處,好一會一個黑影出現在遠處。

曹夢文等他走進了,撕扯著嗓子問:“縣城怎麽走?”

馬匹徑直從他面前飛奔而去,曹夢文繼續大呼,可惜只留了個馬尾給他。

氣呼呼的曹夢文手去抓石頭,聽到耳邊又有馬蹄聲,擡起頭,原來是那匹馬回來了。

臉上露出喜色,馬上坐著的人穿著戎裝,長辮子好像是被燒了大半,在曹夢文面前停下,問:“小秀才你這是迷路了,還是攔道打劫的?”

曹夢文看他刀柄上的血就明白這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兵了,身上的煞氣還沒散去,笑道:“可是平路縣城人?”

馬上的兵撕扯著嗓子喊:“是,咋的?你也是?”

“我本三不寶村人,現如今住在縣城,常年不出門,卻不知道回去的路了。”

老兵仰著頭只笑了一聲,就瞪著曹夢文問:“曹家可知道?”

“你有何事?”

“看樣子你是認識了,我還要特意跑他一趟回家給曹家的小兒子曹夢文抱喜,他那老子在戰場上搏了一下功名,被鹹豐皇帝破格提了浙江巡撫。”

曹夢文猶疑,暗想這巡撫可是從二品,自己的老子非但沒死怎麽就當了官,想著,馬上的老兵一指前面說:“秀才就是癡呆,往前走就是了,我還有事不能……。”

“可是曹雷?”

“正是三不寶村曹雷曹巡撫。”

曹夢文給老兵躬身,說:“那正是家父。”

老兵在馬上一楞,“哎呀”一聲,從馬上跳下馬,跪在地上,說道:“少爺,老馬見過少爺。”

曹夢文趕忙扶起,只說:“老馬叔我父有此曾經少不了你們的幫助,趕快起來。”

“少爺,老爺讓我帶回了不少賞賜,讓我們置地買房,到沒想到少爺搬到縣城。”

曹夢文硬被老馬扶上了馬背上,他扭扭捏捏的怎麽都不舒服,最後還是硬從馬背上下來,對老馬說:“我們走著回去,去見見嫂子。”

老馬連連點頭,低語:“老奴帶了不少東西,少爺安心讀書,別的不要操心萬事有老奴,等中了舉我們去見老爺,也讓老爺高興高興。”

進了縣城,徑直往許家走,老馬一路走一路猶疑,在許家的鋪子前看到四個著急忙慌的和武問銘說話,對曹夢文笑道:“這許家也稱得上是良善之家了。”

曹夢文沖著嫂子曹氏喊:“嫂子一大清早的幹啥了?”

武問銘聽聲音回頭,見是曹夢文,“哎呦”了一聲,忙走上前來問:“兄弟你這是去哪裏去了?你嫂子快哭了一個多時辰了。”

“問銘大哥勞煩了。”說完曹夢文迎上背過身的嫂子,說:“讓嫂子擔心了。”

曹氏“哼”一聲進了鋪子裏,曹夢文顧不上進去,對武問銘說:“大哥這是老馬。”

武問銘細細打量了一眼老馬,“哎呦”,嘴裏念叨著什麽,突然大聲說:“老馬你不是馬師傅嗎?這都十多年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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